光 輝

荒廢的道路長滿雜草，柏油路年久失修，破碎的縫隙都長出茂盛的雜草，兩人的身影隱藏在翠綠中。
「我剛剛去了廢棄民宿，這是在裡面發現的。」狄鷲遞給了達斯一個精緻的盒子。
是紅檜木製作而成的，上面有著細膩的雕刻，主要是花朵和一堆草的圖紋。
盒子打開後裡面放著一瓶福馬林，裡面有著保存良好的女人雙手，手從腕部關節被砍斷，骨頭和肉完整的切平，纖細的食指優雅的交疊在一起，像是淑女端坐的手勢。
雙手保存完整，纖細指尖和吹彈可破的皮膚，看起來隨時都可能動起來。
「是她的？」達斯不以為意，他態度彷彿在看路邊的消防栓一樣平淡，他拿開玻璃瓶，看到下方還有著紙張。
泛黃的紙張寫著一堆甜言蜜語，說多麼愛著她，然而她的背叛令人傷心欲絕等等。
「有感到什麼特別的嗎？」狄鷲問。
「不，一如往常的無聊。」達斯闔上盒子，把木盒子夾在腋下。
「其實我剛剛上山發現有被轟過的痕跡。」
「嗯哼。」
「我以為你會對死者稍微尊敬一點。」
「我沒有轟死他們。」
狄鷲在思考這句話的涵義。
達斯走到他面前，背對他。
狄鷲跟上前，一路上愉悅地注視達斯的背影，他露出優雅的微笑：「達斯大人，我可以給你一點最近得知的訊息喔。」
對方如預期的停下腳步。
狄鷲走到達斯身邊，與其並肩，開心的說道：「但你也得給我一點報酬，像是晚上的時候……」
「什麼訊息。」達斯口吻中帶著威嚇。
「達斯大人真的很無趣呢。」狄鷲倒是笑開了。
「悠奇希玫被富商包養，而富商就在這裡做生意。」狄鷲說。
兩人並肩而走，腳在草中摩擦，沙沙作響，四周山林鳥叫，很悠閒的路途。
「啊，是帝雉。」狄鷲看到一戳藍色的羽毛一閃而過。
「富商在這裡種植納塔拉草？」達斯說，他沒興趣賞鳥。
「這裡本來就是納塔拉草的種植地──當然是非法的。但富商和官方勾結，不過後來和悠奇希玫的勾搭上了一個軍人，總之最後分手讓富商肝腸寸斷。」
狄鷲撥開有他半身高的蘆葦草，「悠奇希玫離開後就荒廢這裡了，原本納塔拉草種植在東埔山莊後面，富商買下那塊地，以保育之名種植納塔拉草。」
「那裏似乎有亂葬崗，和那傢伙有關。」達斯說。
「你連她名字都不想說出來了？」狄鷲轉頭與身旁的達斯對上眼，在腦中把他的輪廓想像成女人的模樣：「你知道別人看出你的身分，都是你那張臉吧？」他玩味的笑。
悠奇希玫是白化症的患者，達斯是不明原因越來越白的病人。
「我長得跟她一點也不像。」
這樣說也沒錯，正確說法是，髮色和眼色類似，除此之外正常人都可以輕易分辨兩者。
一個是女人，另一個則是機歪的男人。
白化症的原因是來自於控制酪氨酸酶的基因異常，那是種與黑色素生成相關的基因，由於世代進步，許多科學家已經研發出基因治療，如今五十年過了，基因治療非常普遍，只要是吃得起麥當勞的家庭幾乎都可以負擔得起。
跟十八歲以下可以用雷射治療近視，幾乎無副作用的道理一樣。
世界上已經很少看到白化症的人了，所以悠奇希玫的面容才如此稀有又顯眼。
狄鷲不經想起來以前醫學院的時候老師說的話：『人真的越來越能克服身體障礙了，彷彿尚帝。但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，很多悲傷的故事也是人為引起。』
「聽說悠奇希玫有抽到大鐵杉的祝福？」狄鷲問。
「我不知道。」
「你沒聽過詩籤？」狄鷲笑道：「悠奇希玫似乎有像這裡的住持求救過，當時的師父有說過會保護她。」
『華沙的意象是死者的靈魂追求，在眷戀的地方、想保護事物上顯現。』尚日曾經這樣說過。
「她根本不值得保護。」達斯喃喃自語。
她只會背叛所有人，包括他，死後還會讓他身邊的一切亂七八糟。
「悠奇希玫在當地的妓女戶待過一陣子。」狄鷲給了達斯地址：「但我不知道是否還在，那畢竟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。」
達斯接過地址，感到異常煩躁，「我等等就下山。」
「唉，不跟我相處久點嗎？我很想你呢，達斯老師。」狄鷲刻意湊上前往他臉上輕語。
狄鷲是達斯第一任的實習生。
成為植療師之前需要找現任植療師跟學一年，達斯是最年輕的植療師，而狄鷲是人醫和植醫雙主修的天才，兩人相遇的時候老師20歲，學生27歲。
達斯額頭爆青筋：「你到底哪裡有問題？不能好好說話嗎？」
這是個孽緣的開始，因為醫學系的背景，讓狄鷲發現達斯身體的怪異──他的膚色和髮色，甚至眼色會隨著時間越來越將近白子模樣，進而讓狄鷲搜出達斯和悠奇希玫的關係，這成為達斯把柄一般的存在。
兩人算是合作關係，但是達斯討厭別人干預他的事情，而狄鷲似乎懷有其他打算。
「好好，我知道了，」狄鷲笑道，然而他黃色如鷹的眼睛總是充滿掠奪與侵略性，「注意安全，隨時可以找我來英雄救美。」他調侃。
「你來的話我會先幹掉你。」達斯認真。

是夜。
達斯找到妓女院時已經半夜了。
紅燈區亮起魅惑的光影，整條巷口傳來濃厚的香水味，穿著暴露的女人搖擺的姿體，在暗紅色的燈光下，她門像張牙舞爪的玫瑰花。
達斯循著訊息，來到一間燈光明媚的妓女戶。
幾個年輕女人朝達斯招攬，但是都被閃過或嚇阻，達斯彷彿隨時都會拔槍幹掉任何人。
「我要找悠奇希玫。」當達斯站在妓女院正門口這樣說。
年輕的女人面面相覷，紛紛搖頭說不認識。
「她曾在這裡。」達斯說：「有在這裡待過三十年以上的傢伙嗎？」
當年輕女孩不知所措的時候，暗處走來一個老女人。
「你是來找碴的嗎？」老女人刁了根菸，「不要阻擋我們生意。」
聽到這話，達斯的確從正門口移開身子，轉移到老女人的面前，他高大的身子極具壓迫感，但是對方絲毫不畏懼。
「我要找悠奇希玫。」他冷冷地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