光 輝

濃霧如泉湧現，綠林被白幕遮蔽，眼前所及皆為朦朧，彷彿被關在無形的白屋中。

劉譽看到圓潤的身形從中若影若現，伴隨著臭氣漫漫。

他摀著口鼻瞪大的眼，難掩憤怒，他立即認出那個肥胖的人──「波波先生？」

波波先生身上依然是那件深藍西裝，即使經歷了爆炸，依然保持整齊發亮，他緩緩走來，手提著冰冷公事包，面帶微笑，臉上完美八字鬍一層不染。

從霧中緩緩現身，波波先生像是登場的魔術師。

波波先生停在三公尺的距離，發出了第一聲的開場白：「波唷唷唷唷……」

劉譽臉鐵青了臉，手中的電鋸傳來毛骨悚然電動聲：「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。」

波波先生露出毫誠懇的笑容：「我只是來看看你而已，沒有惡意。」

「用臭氣歡迎我？」劉譽嘲諷：「你知道些什麼？」

「硫醇。」波波先生糾正，身為一個喜歡把美好知識傳遞給學生的老師，他很在乎化學的稱呼

「我可不是來上化學課的。」

「化學是生活，像你剛剛可能也想做某些危險的化學。」波波先生笑道。

劉譽扯出了難看的笑，他語氣冰冷至極：「危險？你又知道了什麼嗎？」

「波齁齁齁。」波波先生笑道：「你從剛剛口氣就不太好呢？」

劉譽單手握著電鋸朝著波波先生走來，威嚇性表露無遺，似乎連回應都懶了。

波波先生依然站在原地，毫無畏懼之色。

劉譽就這樣大辣辣地來到他面前，逼近他，電鋸擾動周遭的空氣，隨著機器啟動的聲響包圍著兩人，任何風吹草動彷彿都會隨時一觸即發。

「從你拿電鋸的樣子，感覺它異常輕巧，是不是其實裝了柴油之類的可燃性液體？」波波先生率先開口。

「你這樣說真的有點奇怪，電鋸會有備用的汽油很正常。」對方回。

「鐵的密度是7.8，汽油類的都是0.7-8左右，同體積下，汽油會比較輕。」波波先生說道：「你想燒了這棵樹嗎？」他停頓了一下，「波唷，天啊，你想燒掉這森林？」

劉譽猙獰的笑了，隨之下一秒，電鋸揮砍過去。

波波先生提起公事包，擋下衝擊，在一聲巨大刺耳的金屬摩擦聲後，波波先生吃力地往後跳開。

保持了安全距離後，他喘著氣，望了一眼公事包，上面只有些微的痕跡，不禁滿意的笑了笑。

為了保存化學藥劑，避免任何碰撞而爆炸，除了每個化學藥劑都有鑲嵌的位子之外，公事包的內盒是鑽石打造的，最外層則是用上等的鋼鐵製成，夾層混雜陶瓷護層，可以防彈。

雖然調配化學很快，但不比子彈快，還是以防護為主。

畢竟他老了，沒有像德維克那樣敏捷，或者達斯大人頭髮這麼多，說到達斯大人，他什麼地方都沒毛，頭髮倒是挺長的。

想著想著，波波先生感嘆的摸了稀疏毛髮的頭頂，嘆了口氣。

但總之，這可是他為了保護心愛的化學藥劑，傾家蕩產的特地製造出來最適合用來戰鬥和防禦的公事包呢！

「你在看哪裡！」劉譽電鋸毫不留情的衝來，波波先生及時閃開，但是這時公事包打開來了，幾瓶東西散落地上，幾許白煙、白沫散出來。

「波齁，我真不小心。」

正準備衝上前的劉譽突然停下腳步，看了一眼散落腳旁的化學藥品，緩緩退開，他瞇眼瞪著對方。

這行為讓波波先生笑了，和藹的胖臉說有多黑暗就多黑暗。

「波齁齁齁，挺聰明的。」

「化學不應該這樣玩的，教授。」劉譽冷道。

雖然他不知道他掉落的東西是什麼，但是他也知道<vita et arbores>的植療師都不是什麼好東西。

「化學是生活。」波波先生微笑。

「你一開始就注意到我？」劉譽問道。

「嗯…….」波波先生陷入思索。

──『希望達斯先生不要後悔來到這裡。』當時說話的劉譽，臉上漾出一股不尋常的笑意。

──『人類是感性的生物，他們會投以情緒在任何事物上，而這種情緒總是會造成一些奇異的事情發生，就看到的這張臉一樣，這其實是一種思念之物呢。』劉譽凝面對樹幹，感性的口吻，眼神卻十分冰冷。

他似乎很討厭長在樹幹上的臉。

──『華沙是一種文化，會不會有誰曾經來過這裡，想製造一種華沙的錯覺？』犯罪者總是藏不住得意，他已經暗示很明顯了。

當時的劉譽正笑著，他認得出這是奸詐男人打敗對手時都會有的嘲笑

劉譽說的每句話，似乎都帶著其他意思。

杜蘭常在擊破管線當下，波波先生正在幹基部處理準備用藥物，他的方向剛好面對另一頭的劉譽，他緩緩的退後，像是找什麼東西，但是植療師在值勤當下理應當所有的配備在身邊或身上。

瞧他鬼鬼祟祟的樣子，波波先生直覺地跟了上去。

「嗯，其實也說不上來。」波波先生面對想殺掉他的劉譽這樣回。

大概是因為老了，人看多了？

波波先生望著對方，他打開了電鋸內部，把汽油都倒了出來。

「你有共犯嗎？」波波先生一邊警戒他的行為，一邊問道。

「有。」劉譽坦然：「現在該結束了吧！」

劉譽快速抽出打火機，得意的想點起火，卻連試了幾次都點不起來，最後氣憤地砸到地上，他回瞪波波先生：「你做了什麼？」

「乾冰。」波波先生說道:「固體的二氧化碳，簡便攜帶的滅火器。」

「什麼時候放的？」他暴跳如雷。

「我把它混在濃霧裡了，有一部分則是丟在草地上，至少減緩火焰燃燒的速度。」

剛剛散落的化學藥品！

波波先生開口：「李孟德和司佳媛也是吧？」他還是很想知道。

「…….你扣除了杜蘭常？」

「看來兩人都不是。」

劉譽不語，本來把這片森林燒掉，事情都推給李孟德和司佳媛當代罪羔羊後，他們便會離開不再出現這個國家，只是沒想到遇到這麼多意外。

想到此， 眼前的老人到底知道多少？

波波先生注意到他的視線，聳肩，不以為然：「波齁齁，會主動跟達斯大人說話，並且纏住他的人，只有兩種人，一個是眼瞎，另一個是眼睛正常的，前者會盲目愛上他的人，後者就會想殺他。」

劉譽對於這種二分法不予置評，他再度拉動電鋸，機器再度發出聲響，這種電鋸是充電型的，根本不需要汽油。

波波先生也說完，他也已經備集了所有需要用到的化學藥劑。

電鋸再度衝來，兩人一前一退，一砍一擋，勢均力敵。

「呼、呼……但為什麼要這樣做？」波波先生在閃躲中，一邊喘著氣問道。

天啊，他真的老了。

「只是看不爽而已。」劉譽幾乎用吼的。

電鋸居然連公事包都鋸不了？

之前的樹木評估是他上山查看的，他想起來那個婊子曾在這裡，還有個植療師兒子，原本只是想製造一個嚴重的病蟲害狀況，吸引他過來，但是不知怎麼的，越來越弄卻故意塑造成她的模樣。

剛開始是如此，卻隨著時間過後，越來越扭曲變形，因為腫脹的植物幹部越來越大，受重力影響越來越下垂，面容越來越像老人。

他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，但是這讓他非常生氣。

那女人彷彿到死都有男人保護一樣。

波波先生朝他丟出一瓶化學藥劑，他輕鬆閃過，卻發現那是揮發性的物質，自他意識到之前，四周邊起了鬼魅般的火光。

「啊！」他驚呼，閃避不及，火焰的刺痛讓他急著拍打滅火，然而身上依然多處燙傷。

「磷化氫會和空氣發生自燃，曾經被推論為『鬼火』。」波波先生講解道。

因為地上有汽油，所以用飄散的物質燃燒，而人的本能是立刻熄滅身上的火，所以施用這種危險化學實在充滿風險又好玩呢！

火燒的疼痛讓劉譽逼得在地上打滾，熄滅火焰後，跳起身，瞪大充滿血絲的雙眼再度衝來，電鋸用力的擊向波波先生，砍落了每個朝他丟來的東西，化學瓶被砍成兩半，散落腳邊，波波先生露出遺憾的表情。

「我不知道你怎這麼壞呢。」他語氣中沒有譴責的意思。

劉譽身上有許多地方出現燒燙傷和浮腫還隱隱發痛，但是手裡的電鋸依然緊緊握著，沒有鬆懈下來。

「你怎麼會知道第一時間要攔下我？」他問。

「可能是因為你剛好在我旁邊吧？」波波先生舉起公事包，擋下衝來的電鋸。

電鋸和公事包相撞的時候發出刺耳的聲音，電鋸與他額頭只有幾公分距離，撐不住可是會腦漿與頭骨攪在一起。

「你說謊！你一定知道些什麼吧？」

他吼、他瘋狂，彷彿要用眼神殺死對方，就如當年對她一樣。

「她該死。」杜蘭常說道。

愛琳薩的拳頭朝他衝來，拳頭連帶著身體的重量往對方臉揮去，杜蘭常閃躲卻不及躲過，被擊中手臂，劇痛傳進骨子裡。

「我不想聽廢話。」愛琳薩不喜歡囉嗦，除非那是必要的：「我會打到你說不出話來。」她這樣說，綠眼裡閃爍著惡意的光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