光 輝

早上七點，山上起了濃霧，樹林間透出的鳥鳴與蟲聲變得遙遠。

大鐵杉上的面容在煙霧嬝繞中沉睡，朦朧的視線中，腫瘤拼湊的臉看起來更加幾可亂真。

尚日沒有待在寺院，今天也一同來到大鐵杉前，對於達斯燒毀重要的籤詩，他最終也歸為一種佛教中的『時辰未到』，不再強求。

達斯站在眾人之間，簡單告知病診資料：「大鐵杉，2095年已高達27公尺、寬6.5公尺，生長在海拔2740公尺處，2012年的大地震讓土石崩塌，原處側邊的斜坡地帶被填平，土壤與環境大規模的改變，目前大鐵杉基部傾斜角26度，也在基部出現腫脹問題。」

達斯回到飯廳的時候，大家都已分開，只剩下德維克側躺在大廳中央，翻著佛經像是看漫畫般，一邊啃著甜饅頭。

「你在幹什麼啊？」

「唔？達斯大人回來啦？」德維克起身，把佛經放回原位，手裡的大衣還給了達斯：「我在這等你啊。」

「有必要嗎？」達斯看著手裡的大衣，愛琳薩脫下來了，她會冷嗎？

達斯一轉頭，便看到從樹上倒掛的人影。

他雙腳盤住枝幹，重力彎曲了枝幹，他離著達斯三公尺的距離，雙眼發著詭譎的藍光，嘴角誇張的微笑。

對方有著綠色爆炸頭，臉上塗著厚實又蒼白的粉，眼瞼上畫了垂直的藍色刀痕，鼻子是顆紅色大球，嘴巴上塗了突兀的鮮紅色一路延伸至耳際，像是噬血的微笑，他身穿是膨鬆的連身衣，白色為底，彩色斑點，不過以綠色居多，鞋子是倒鉤型的，尖端上還有顆毛球。

達斯手裡的煤油燈慣性晃動，那張上下顛倒的人臉有時陷入陰暗，有時充滿昏黃舊腐氣息。

愛琳薩走出門，卻不見達斯身影，外頭只有冷冷的月光。

夜空灑滿了星辰與一輪高掛的明月，卻透不進她陰鬱的眼裡。

她的光不在這。

藉著月光，只看得到建築的輪廓，愛琳薩摸著木窗小心翼翼的沿著走廊前進，手臂卻突如其來的被拉住。

「現在已經晚上了，你們的朋友能趕過來嗎？」李孟德問了正把蔬菜塞進嘴裡的德維克。

德維克露出困擾的表情，不知道是太多食物在嘴裡還是對於這問題感到難以回答。

波波先生倒是回答了他的問題：「李先生不用擔心，我們在路上遇到一些事情，需要他去處理而已。」

「發生什麼事情了嗎？」

轉身才走幾步，便看到一個光頭長鬍子的老人走來，外表大約近八十，他身上的袈裟雖長，走在山路上卻不礙事，每一步都穩固扎實。

老人對眾人行禮，談吐溫和：「你們好，我法號尚日，抱歉沒能第一時間接待你們，今日剛好是我師父的忌日，誦經久了些。」

李孟德趕到了達斯身邊，一同面對了尚日：「你好，沒關係，有人告知我了，剛剛的大鐵杉也看完了，達斯先生打算先回到寺院禮再做討論。」

達斯不為所動，他盯著尚日。

「德維克，拉繩索，在周圍固定三點，架好給耶夫上樹的路。你，報告初步診斷結果。」由達斯停頓的方式來看，他似乎忘了李孟德的名字。

「還有人沒來啊？」劉譽訝異。

「對，因為……路上發生一些事情，但是不要緊，他快會會合的。」達斯克刻意忽略愛琳薩譴責的目光。

波波先生倒是波呵呵地笑了。不知道是歉意還是尷尬。

「一如你們看到的。大鐵杉得了腫瘤，而且呈現非常奇異的狀態。」李孟德說道。樹瘤是一種病原侵入樹木細胞，造成不正常的增生現象。

李孟德：「雖然黑帝斯生態浩劫在這裡造成的人為傷亡不嚴重，但是這裡的土地位移，大鐵杉鄰近凹谷，但是現在大地震填平了，土石湧進谷中，那側樹根受到嚴重壓迫深埋，可能因此受傷感染，我嘗試斷層掃描，但是病源入侵的部分太多，恐怕難以完全根癒，所以想試看看請更多專家來協助。」

「我不太懂。」打斷話的人是達斯：「這裡是自然保護區，那為什麼要用人為干涉這裡的樹木生死？寺廟也有一段距離。」

沒有人為影響地方也非人為作物，實在沒理由出動這麼多人醫治。

「樹種？」德維克回過頭，到處張望，似乎這樣就可以看到一堆樹長在身邊，「妳在說什麼？」他又問。

這行為惹笑了女子，她掩嘴笑了幾聲。

「抱歉，我先自我介紹，我叫司佳媛，就任於政府機關的森林試驗所，我也是植療師，走的主要是樹木保護。」

「<vita et arbores>的植療師，德維克。」德維克自我介紹。

達斯帶走少年有一段時間了。

耶夫忍不住擔心問了波波先生：「達斯大人是不是心情不好啊？」

「怎麼說？」波波先生用叉子捲起香噴噴的綜合麵，一邊問。

「因為他好像──」

達斯揉著眉頭，低罵幾句。

電話在幾秒之後又打來，鈴聲響徹，催促著達斯接通，並且不接通不罷休。

達斯忍著怒氣按下通話，畫面再次打開，男人已經穿好浴袍朝著鏡頭笑了幾聲：「你用不著這樣，大家都是男人。」

「計劃出來後，下次就開始田間測試驗吧、呀齁！」克寧寧拍拍波波先生的肩膀，外加一個彷彿唱歌般的轉音做為結尾。

「波齁齁齁，好的好的。」波波先生友善的點點頭並告別了他。

結束討論後的波波先生找到汎瑞絲，與她一同坐下來點下午茶。

＜vita et arbores＞的一樓是交流廣場附加餐廳，因為算是公共場合的關係，植療師節會有不少民眾進來，有的是來送祝福的，有的是來吃傳說中的綜合麵。

2095年，8月派瓦登斯共和國境內。

派瓦登斯共和國境內共有四個森林保護區，其中面積最大的保護區位在亞蘭羅鎮，其名為亞蘭羅森林保護區。
亞蘭羅鎮又稱『花鎮』，以蘭花、百合的栽培為大宗的盛產區，是許多商業人士或學校團體喜歡參觀的地方，除此之外，花鎮的郊區還有個著名的觀光景點──<vita et arbores>圓樓。
花鎮有著整齊林立的房屋，白牆紅瓦屋頂，道路井然有序，花鎮中央有個噴水池，上面有個地神洛繁華的雕像，展露媚態。

『植物病理』，是一種研究植物生病的學問。

讓植物發病的條件有三個，分別是適合的環境、能發病的病原、適合的寄主。

這三者是植物發病害的必要條件，植物病理上稱呼為：『病害三角環』。